等到再往下降落一些，闕湉汐才看清楚，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，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撥。

後方擁擠在一起群眾看起來區別不大，而站在最前方的頭頭們，也就是‘重要人士’，就體現出各自獨特的特色了。

左側那群白衣如雪，衣飾講究。

右邊那撥身披黑甲，身材魁梧。

兩個群體間隔著老遠的距離。

有多遠呢？

從這邊到那邊值得上個馬那種。

簡直什麽也不用做，也不用說，就已經將‘勢不兩立’展現的淋漓盡致。

這種對峙也表現在迎接他們到來的吶喊聲中。

“恭迎神子、神女降臨！”

兩邊像是在比誰聲音大般，所有人都神情激奮，扯著脖子嘶吼這句話。

闕湉汐深刻感受到，不管多麽普通的物質，堆積到一定程度後，那就是武器！

就像眼前的場面，全世界一起喊這句話，威力簡直跟沖擊炮沒什麽區別，震的她腦袋發昏，眼冒金星。

“安靜！”闕湉汐忍不住叫道。

這兩字喊出去兩秒後，闕湉汐被自己驚著了。

她發誓，她真的只是被聲浪沖擊的太難受，下意識回懟而已。

就像被攻擊的人下意識反擊，慣性操作而已。

並不代表她指望這微弱的發洩有什麽用……

根本沒用，被聲浪淹沒才正常吧！

可是，似乎，地下一望無際的人群，全聽到了。

全場安靜……

忽然……

死寂……

闕湉汐震驚地閉緊了嘴，不敢再出聲。

她輕搖了下牽著的手，扭頭看向陸沫燃。

陸沫燃回握她的手心，朝上看了一眼。

闕湉汐怔忡點頭。

想起來了。

司乾上仙說過，會賜予他們不同的力量，幫助他們立身。

不同的力量，應該是對應眼下不同兩撥人。

賦予她的能力，大概是聲音的力量。

“我去黑甲這邊。”陸沫燃輕聲道。

既然力量不同，他說話就不會有影響。

黑甲那邊一看就是走武暴路線。

闕湉汐凝眉。

……待會兒再看吧。

總覺得那邊陣勢有些兇狠。

陸沫燃閉了下眼，似在感受什麽。

“湉汐，我大概能確認，我的體質被增強了。”陸沫燃道：“放心，我有分寸。”

他們各自適合的陣營早已經很明顯了。

闕湉汐不適合到黑甲壯漢那邊，陸沫燃也不可能同意她去。

她只得凝重點頭。

降落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平臺，一邊堆放著鮮花蔬果，一邊堆放著雞鴨牛羊。

是祭臺沒錯了。

從這些祭品可以看出，這兩撥人的信仰觀念是多麽迥異。

緩緩落地，在空中許久，已將兩幫人觀察的差不多。

跪在左側最前方的，是位身穿白色繁覆禮服的中年男人，他肚子滾圓，黑發整齊往後梳起，看起來卻很有精神。

在這個位置的人，通常權位最高，是整個族群的首領。

白衣首領擡頭，虔誠喊道：“尊敬的神子、神女啊！懇請您們到‘玉衣教’來視察，我們忠誠的子民，虔誠祈求您們的到來！”

她要去的勢力叫‘玉衣教’。

闕湉汐剛要開口，右邊那群黑甲壯漢一陣騷動。

“湯泊你他.媽……神子神女讓你說話了嗎你？”

為首的魁梧男人騰地直起身子。“神子神女，我們‘順天教’準備好了！恭迎您們大駕！”

嗯，另一派勢力叫‘順天教’。

順天教一聲怒吼，兩邊民眾齊齊轉頭怒目而視，蓄勢待發，隨時準備打起來！

“神子神女！”湯泊大聲喊著，跪伏在地。

他分明只喊了一聲，卻飽含了‘我先邀請的！您們不先來這邊就是對不住我！不公平！’的委屈感。

“大家先起來。”闕湉汐忙出聲安撫，腳下朝玉衣教走了一步。

此時沒有了嘈雜喊叫，她才留意到自己的變化。

音調並沒有變大，可音質多了些空靈。

如同神諭降世，玄奧莫名地帶著觸動人心的力量。

“是！”所有人麻利地起身。

湯泊眼尖的盯著闕湉汐踏出那一小步，生怕她反悔，連忙喊道：“神子神女，座駕已準備好了！”

他一揮手，人群散開，露出之後華蓋的馬車。

十六匹神駿的白馬渾身無一絲雜毛，身後拖著雕著花紋，簇著鮮花，金柱金頂，輕紗挽起的敞篷座椅。

簡直要閃瞎人眼。

闕湉汐咋舌。

堂堂一位教主，為了飛升這麽殷勤，簡直顏面都不要了。

這時，‘順天教’那邊見勢不妙，大聲叫著直沖過來：“神子神女！我們這裏也準備好了！”

‘分隔線’瞬時被破。

湯泊身後的白衣兵士們神情一凜，疾速沖入中間地帶，迎戰黑甲軍隊！

“住手！”闕湉汐大聲喊道。

他們是來挑選神明的，不是挑起戰爭的！

雖然看這架勢他們也沒少打。

陸沫燃輕握了下她的手心，“我過去了。”

闕湉汐點頭，陸沫燃轉身快步走向順天教那邊。

“這、這……”湯泊傻眼了。

“一邊一位。很公平，不是麽？”闕湉汐溫聲問道。

是的。

群眾們都表露出發自內心的讚同。

“是！神子英明！”順天教高聲叫著，簇擁著陸沫燃退回右側。

玉衣教只得也收斂陣勢。

許是見大勢已定，湯泊心神一定，周身氣勢都變了。

他昂首站在玉衣教騎士隊前，氣勢沈穩而高傲。

湯泊微微傾身一禮，掌心指向身後馬車：“神女，這是我的坐騎，雖有些鄙陋，卻勉能代步，還請您移駕？”

闕湉汐嘴角動了動。

鄙陋？

你好意思說它鄙陋？

這輛馬車若是有意識得委屈死！

罷了。

初來乍到，不能仗著上面的威勢太過計較。

馬車後走出一位身穿潔白紗裙，容顏清純美麗的姑娘。

她走到闕湉汐身前，提裙一禮，溫聲細語道：“尊敬的神女，婉兒扶您上車。”

“不用。”闕湉汐道。

她又不是真的‘神女’，也不是行動不便，哪能心安理得受這派頭。

婉兒動作一僵，嘴唇抖了抖，眼中水光升騰。“神女……”

她祈求地望著闕湉汐。

“……”

沒法拒絕了。

闕湉汐被虛扶著上了幾層金階，坐在柔軟的白色綢緞椅面上。

座椅十分寬敞，再坐三四個人不成問題。

倒是婉兒，回身後竟跟著湯泊上了之後同樣奢華的銀色馬車，玉衣教的群眾們簇擁著兩輛馬車，開始行進。

原來婉兒身份還不低。

教主夫人？

闕湉汐意識到了。

他們這回的身份太犯規了，超乎想象的犯規。

對於這次任務來講，最大的阻礙，可能是得透過表面看本質。

闕湉汐回頭朝另一邊的順天教望去。

人群中，她一眼望見那個顯眼的身影。

她雙眸瞪大，一句‘臥-槽’差點脫口而出。

只見陸沫燃被黑甲軍隊簇擁著，坐在一頭高大雄壯的……獅子上面？！

雄獅面目猙獰，渾身肌肉賁張，外觀異常兇殘。

臥-槽！

這獅子得有半頭象那麽大了吧！

陸沫燃似有察覺，回首對上她驚愕的目光。

他很快別開眼，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
闕湉汐揚唇。

陸沫燃覺著丟人了。

不過，是有點……滑稽。

銀色馬車追上來，只稍稍錯後半截，幾乎是並駕齊驅。

察覺到闕湉汐的視線終點，湯泊身體前傾，恭敬而不失風度地說道：“神女大人，那邊都是粗魯的野蠻人，連坐騎都是野獸。”

“看到了。”闕湉汐微微點頭，不置可否。

那邊如何，自有陸沫燃判定，她哪能輕信這邊的‘敵對勢力’。

湯泊見她不予置評，識趣的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，話音一轉：“神女大人，待會兒到了都城，我和婉兒陪您視察一番，如何？”

闕湉汐略想了下，爽快點頭：“好啊。”

看還是要看的。

金銀兩色馬車駛的飛快，之後跟著兩列整齊的騎軍隊，步行的群眾很快被甩在後面。

都城離祭臺距離不近，馬車走了兩個小時還沒抵達。

闕湉汐一邊應付著湯泊搭話，一邊打量著‘玉衣教’的隊伍。

跟在金色馬車後的那位白馬騎士有點意思。

他身姿挺拔，外形英俊，可眉眼籠罩著一層陰郁。

這一路兩個多小時，這位騎士的目光往銀色馬車上至少掃過十次。

銀色馬車後還有一列騎軍。

他不是在看湯泊，那麽就是在看……婉兒？

一不小心吃到瓜的闕湉汐，目光悄悄在幾人身上巡回掃視。

湯泊顯然是‘玉衣教’教主，最大概率的‘神明’候選人。

不知婉兒是自願上位還是被迫？

這青年騎士的眼神，他倆絕對有故事。

思緒在‘教派秘辛’上繞了一陣，高大的城門出現在眼前。

湯泊精神振奮，“神女，都城到了。”

“很榮幸來到這裏。”闕湉汐微笑回應。

城裏定然已經準備好了。

她和陸沫燃的到來顯然是被預知的。

城中一定是最繁華熱鬧的景象。

饒是她做好了心理準備，當城門緩緩打開打開，滿城百姓歡呼雀躍，夾道歡呼時，他們臉上那衷心的欣悅幸福，熱烈的信賴目光，仍讓闕湉汐有些動容。

精神面貌做不得假。

湯泊想飛升為神的心思太過明顯不假，但群眾對他的擁護也不假。

能得到這麽多擁護，其本身也定然有可取之處。

正在這時，另一種聲音出現在闕湉汐腦中，仿若隔著很遠的距離，聲音有些失真，像是音頻播放的質感。但，很清晰。

哦，三個小時到了。

‘咚、咚’的劇烈鼓聲，伴隨著‘嘿、哈’的軍隊操練聲在腦海中響起。

闕湉汐閉了下眼，低聲道：“陸沫燃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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